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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花方]番外一则之云隐山


立冬那夜,云隐山下了今年第一场雪,芩婆晨起扫雪,却见到两个身着狐裘大氅的人,背着一大堆的东西立在门口。

“相夷?”

站前面那个把风帽取下,勾了勾嘴角,“师娘。”

“芩前辈。”方多病从李莲花肩膀后面探个脑袋出来打招呼,然后忙着把两个人身上的东西卸下。

“方家小子?”芩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莲花。

李莲花难得有些羞赧,摸了摸鼻子,笑道,“我都说了,山路难走,让他别带这么多东西,但他说都是礼数,不能空着手来。”

“都是些寻常的补品,不重不重。”方多病一边说,一边把看着就有好几百年的人参放在院中凉亭的圆桌上,“上次李莲花命悬一线,没顾得上,前辈千万别见怪啊。”

“生死未卜十年,到命悬一线,才想起来有个师娘。”芩婆挑眉,“这回又是什么?老婆子年纪大了,经不起吓…”

“师娘…”李莲花扯了扯芩婆的衣袖,“留些情面,留些情面啊。”

“哈哈。”方多病合掌大笑,“你也有今天啊,让你回回都跟我娘告状!”他蹦蹦跳跳的跑过来,去接芩婆手里的扫帚,“前辈您坐,我来扫吧。”

“且慢。”芩婆收手,让方多病扑了个空。

方多病一愣,耳朵通红,尴尬得不知手脚往哪里摆,轻轻拿左脚尖磕了磕右脚尖。

“远来是客,怎么能一进门就干活儿呢。”芩婆瞥一眼茶台,“先喝茶吧。”

“没事,我不爱喝茶。”方多病摆摆手。

芩婆叹口气,转而对着李莲花摇头。

李莲花抿了抿嘴唇,也叹气,“不急于一时,先喝茶吧,我来烧水。”

方多病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迷,只能点点头,小心翼翼的看眼色,突然又道,“那…我带来的礼物里有茶叶,要不…”

“你去拿吧。”李莲花浅笑,从沉瓮中舀水出来,倒入陶罐。

“去过天机山庄了?”芩婆在矮凳坐下,搓了搓手,放到炉火边烘了烘。

“嗯。”

“跟他爹娘说过了?”芩婆双目看着炉火。

李莲花顿了顿,点点头,“嗯。”

“人家能舍得?”抬眸,芩婆那双历经世事的眼睛,像平静的古井中长明的青灯。

“何堂主还算好说话,方尚书嘛…”李莲花想到中秋那一出,还心有余悸。

“没同意,你就带着人走了?”芩婆轻笑,“不愧是云隐山的弟子啊。”

“师娘…”李莲花苦笑,“方多病看着迷糊,但脸皮薄,您能不能手下留情?”

“哼。”芩婆瞥一眼他,“再怎么说,这杯茶,老婆子还当得起吧。”

“那是自然。”李莲花拱手一拜,“师父师娘于我,宛若再生父母,相夷铭感大恩,片刻不敢忘。”

“我和你师父也不是图你报恩的,挂在嘴上做什么?”芩婆慈爱的摸了摸李莲花的手,“你身上的毒好些了吗?”

“还是会定期发作,只不过…”李莲花见方多病拿着茶叶回来,就闭上了嘴。

“有君山银针和蒙顶甘露,都是宫里的贡品,我不爱茶,不知道好坏,前辈您喜欢哪一个?”

“都好。”芩婆打量方多病,一张软乎乎的脸,吐出的白气熏在颧骨上,像打了一层胭脂,也不知是冻的还是热的。

“君山银针吧。”李莲花冲方多病使眼色。

“哦,”把茶叶放在桌上,方多病并着腿小心坐下,“早知道前辈喜欢喝茶,我就…”

“方家小子。”芩婆打断他,“你怎么说也算我们云隐山的传人,总是前辈前辈的叫,是不是太见外了,还是说,你是天机山庄的少庄主,瞧不上我云隐山这点儿家业?”

“啊?”方多病傻眼了,“我…我…”他素来伶牙俐齿,这会儿舌头打结,只能可怜巴巴的看向李莲花求救。

“他本就是师兄的骨血,论辈分…”李莲花连忙打圆场。

“这话老婆子不爱听。”芩婆横目,李莲花也不敢再出声。

“那…我该如何称呼前辈…”方多病睁着一双大眼睛,左看看,又看看。

“你那亲爹单孤刀,虽然曾拜入我云隐山门下,但他犯下欺师灭祖的大错,早已被逐出师门,你若真跟着他叫,怕不是想把我那老头子从坟里气得跳出来。”芩婆轻笑,“咱们就各论各的,你第一次来是作为相夷的朋友,就该跟着相夷,唤我一声师娘。”

方多病倒吸一口气,他虽然江湖阅历浅,但也觉得这番话说得好没道理。难道笛飞声跟着李莲花来云隐山,也要叫芩婆师娘吗?那岂不是四顾门所有人都要叫师娘,那这师承未免太乱了吧。

“水好了。”李莲花用棉布裹了把手,将滚水倒入茶壶中。

“我可已经留情了。”芩婆见他护得紧,轻轻叹口气,“这声师娘,我也当得起吧?”

“当得起,当得起。”虽然没搞清楚状况,方多病也怕芩婆恼李莲花,连忙甜甜的喊了一声,“师娘好,师娘请喝茶。”说着,双手捧起李莲花刚给满上的茶杯。

阴差阳错。

李莲花哭笑不得。

芩婆挑了挑眉,接过来,吹了吹,“喝之前,老婆子还要多一句嘴。”

“诶?”方多病眨了眨眼睛,“前…呃,师娘,师娘请说。”

“相夷的脾性,我最清楚,一旦认定了什么,不会轻易放弃。他幼年孤苦,少年得意,但也摔得厉害,死而复生,到如今大彻大悟,除了身上的碧茶之毒,我对他,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。现在又有你在他身边,老婆子死了也可瞑目。”

“师娘你说什么呢?”李莲花瘪瘪嘴,“别说不吉利的话。”

“师娘不是说笑。”芩婆叹口气,“我与你师父分开太久了,如今你们双双对对的,老婆子也到时候去见老头子了。所以,这次来,就让师娘以命换命,为你把毒解了吧…”

“啊?”方多病一愣,“师娘!”他慌得站起来,“这次来,的确是要给李莲花解毒的,但不需要您以命换命,我们已经找到解毒的法子了。”

“方家小子,你不用骗老婆子,这碧茶之毒乃天下第一奇毒,有什么其他法子可以解?”

“师娘。”李莲花浅笑,“您先把茶喝了,我再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,慢慢告诉您。”

一盏茶之后,芩婆大致听明白了他们去关外做了些什么事。

“真有朱雀卵?”

“千真万确。”李莲花点点头,“不过,朱雀卵并非外界传闻的,是疗伤圣药,而是一部武功心法。说起来,徒弟还有一事想请教师娘…”

“你是想问,云隐山的来历?”

“不错。”

“其实…我也不大清楚。”芩婆皱眉,“云隐山和其他门派不一样,只传心法口诀,却无具体的招式,心法口诀也晦涩难懂,全靠弟子个人修行领悟。我和你师父之所以斗了这么多年,也是因为,这个领悟有高有低,我们谁也不服谁。再说你与单孤刀,悟出来的东西,也天差地别啊。真要论起来,也就只有这内力一项,勉强算同宗同源,所以当初乳燕神针关河梦,才会指引方家小子带你回云隐山,请我帮忙。”

“唉,看来是查不出什么了。”

“你们难道怀疑,朔风侯也是云隐山门人?”

“他来自大熙,又会枯木逢春,现在半部朱雀卵的功法,又能与我的扬州慢对应上,若都是巧合,未免太不可思议了。”

“可惜你师父过世了,他早年修行遇滞,曾发疯一般寻找过朱雀卵,想必是知道些什么的。”芩婆苦笑,“正所谓,命里有时终须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。谁能料到,这朱雀卵原来在关外,又有谁能料到,朱雀卵原来是武功心法,还刚巧能替你解毒,救你性命。”

“师娘。”方多病凑近了些,“李莲花这次回来,需要闭关一阵,来领悟朱雀卵里的奥秘,我武功不济,不能给他护法,还要劳烦师娘出手相助。”

“他是我的徒弟,这不是理所应当吗?”芩婆拍了拍方多病的手,“好了,这茶也喝了,口也改了,老婆子还要做一些准备,就不留你们了。明日,你再送他上来。”

“诶?”方多病突然被下了逐客令,有点儿晕晕乎乎的。

“徒弟告退。”李莲花起身,躬身一大拜。

“那…”方多病也学着拜道,“我也告退了…”

回到山间小筑,李莲花似乎很高兴,歌不成调的哼哼着做饭,方多病却趴在石桌上唉声叹气。

“师娘都答应为我守关护法了,你还在担心什么?”李莲花把做好的汽锅鸡端上来,瞥一眼嘴上能挂油壶的小朋友。

“师娘是不是不喜欢我啊?”方多病抬起脑袋,下巴搁在叠起的胳膊上。

原来是在烦恼这个,真是杞人忧天。

“放心吧,”李莲花把筷子递给他,“不喜欢你,就不会喝你的茶了。”

“可你们今天怪怪的,总是话里有话。”方多病抿了抿嘴唇,“有什么好话是不能告诉我的?”

“说你千金之躯,跟着我受苦了,师娘让我好好对你呢。”

“胡说八道,她又不知道…”方多病突然停下,用力眨了眨眼睛,若不是他从头到尾没有动过筷子,李莲花会以为他被鸡骨头卡住了。

“唉。”李莲花叹口气,“就你这呆头呆脑的样子,还做刑探呢,才反应过来啊?”

“可是…”方多病抿着嘴唇冥思苦想,“不对啊,你难道偷偷给师娘写信了?她怎么可能知道呢?”

李莲花把泡在热水里的酒瓶子捞起来,放在桌上,轻轻解开瓶塞,顿时酒香扑鼻。

是啊,师娘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?

当初,他一心求死,一叶扁舟浮沉在东海之上,想着,如果能就这样飘到蓬莱仙山,这一辈子就算功德圆满,再无遗憾了。偏偏,师娘在他弥留之际,找了过来。

“你糊涂啊!”师娘以内力强行催动他体内的扬州慢运行周天。

“不要浪费内力了。”李莲花拼尽全力将她的手拂开,“不值得。”

“呵!”芩婆冷笑,“倒要一个小辈来教训老婆子值不值得了?我问你,你这慷慨赴死的样子是做给谁看的?你想护着的是谁?你为了护他们,又值得不值得?”

“我已经是强弩之末,毒入骨髓,死我一个人…”

“荒唐!”芩婆打断他,厉声道,“人死如灯灭,一了百了,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。你可以为了很多人去死,难道就没有哪一个,是你想为了他活下来的?”

“我…”李莲花语塞。

他有,他刚刚还在想着那个人,他在想,以后方多病要怎么办啊,还会不会做刑探呢,没有自己护着,会吃很多亏吧,要不然…还是去当驸马?可是…不想他去当驸马。

人之将死,又何必大度,何必无私。

但…

“我一日不死,方家和百川院就一日不得安宁。”李莲花叹气,“师娘,放手吧,我不想你为了救我,一命换一命,到头来,我还是必死之局。”

“可笑!世人都说李莲花智计无双,无论多诡谲的案子在他面前,都能无所遁形。怎么这回就认输了,就放弃了,就真的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了?你可以去死…”芩婆顿了顿,继续道,“但不能死在老婆子面前,不能让老婆子给你收尸,你得回去,死在方家小子面前,让他看着你咽最后一口气,我倒要看看你舍得不舍得?”

“师娘!”李莲花浑身一震,他那隐秘到任何人都没察觉出来的心思,他说不出口的眷恋和心意,本以为会随着他一起消失在大海之中…

“怎么?”芩婆挑眉,“现在知道哭了?”

李莲花一愣,才发觉眼前一片模糊,伸手去摸脸上,湿漉漉一片,他想开口,却如鲠在喉,再发出声音,全都是呜咽。

他像个孩童一样,嚎啕大哭。

芩婆搂着他,双眼通红,“孩子啊,活着才有希望,哪怕要苟且偷生,要见不得光的活着,只要没死,你就有再与他相见的一天。师娘只问你,愿不愿意活下去?”

李莲花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痕,勉强坐起身,试了好几次才支撑起身体,双膝跪地。

芩婆没有帮他,有些事她帮不了,得靠他自己。

“李相夷叩谢师娘救命之恩。”他四肢伏地,额头嗑在船板上,“我想回去见他。”

李莲花想得出神,却听见方多病又咋咋呼呼在说着什么,扭头看,才发现小朋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喝,结果被辣得哈嗤哈嗤直喘气。

“你有几斤几两的酒量啊,就敢喝师父的珍藏。”苦笑着给他夹了一块子菜。

“这是你师父的酒啊!”方多病连忙放下酒杯,乖巧的把手放在桌上。

“无妨的。”李莲花笑道,“记得有一年,师父和师娘打赌,能一整年不喝酒。但他哪里忍得住,总是半夜爬起来偷酒喝,又悄悄往里面兑水,假装没喝过。后来被师娘发现,将他的所有好酒都埋了起来。其实啊,这云隐山上每一块石头,每一抷土,师父都了若指掌,又怎能不知道酒在哪里呢?但他自此之后就真的不喝了,足足坚持了一整年。这些酒也就埋下了,还是他老人家死后,师娘才给挖了出来。都是多年的陈酿,不是不给你喝,是怕你喝醉。”

“我才不会醉呢!”方多病舔了舔嘴唇 ,“其实,一开始辣,后面就能尝出香味儿了,再给我满上,看我们今天谁的酒量差!”

李莲花星眸皓齿,浅浅一笑,给两个酒杯都斟满。

“给。”左手那一杯递给方多病,待对方接过,又按住他的胳膊,缓缓将右手上那一杯凑过去,轻轻碰了碰。

“嘿嘿。”方多病不甘示弱,又反过去与李莲花的酒杯再碰一下。

“方小宝啊,你今天敬了茶,认了师娘,这会儿又跟我喝这杯酒,你可知…像什么?”

“像什么?”

“像不像在喝合卺酒?”李莲花本是想逗一逗小朋友,岂料小朋友竟然正儿八经的点点头。

“嗯,像。”方多病的脸微微泛红,打了个酒嗝。

居然一杯就醉了?李莲花瞠目结舌。

方多病举杯就饮,一饮而尽,还笑着说,“喝了这杯酒,你就是我的了!”他忽然又皱起眉头,“你怎么不喝?不愿意?”

李莲花一边叹气,一边也将杯中之物饮尽,才劝道,“好啦,不许再喝了,你醉了。”

“说了没醉!”方多病站起身,晃了晃,伸手就点了身上的穴道,李莲花还来不及阻止,这人已经用内力把酒劲儿给散了。

“很伤身的。”李莲花瞪了他一眼。

“我现在是醒着,还是醉了?”方多病不依不饶。

“醒了,醒了。”李莲花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。

“那喝完合卺酒…我们是不是…”方多病的脸色比方才更红,看着倒真像是个醉鬼。

“怎样?”李莲花盯着他,不知为何,心里起火,只觉得自己也要醉了。

“是不是…就该…就该洞房了?”方多病咽了咽口水,小声说道。

李莲花打翻了酒壶,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,他的手指被温热的烈酒浸湿,却像被火烧到了似的,烫得他青筋凸起,用力捏紧拳头。

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”李莲花嗓子也烫得厉害,沉声问道。

“知道。”方多病点头,“小姨成亲那天,我看见她床上摆的…嗯…那种画册。她说洞房之前都要看的,我也…也看了…好像也就…”

他其实考虑好久了,之前分明说从雀笼岭回来就要…那个的,但因为要赶回天机山庄,不得空。后来他已经学习过了,天天睡前都紧张得不行,但李莲花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件事。

哼,说想的也是他,忘的一干二净的也是他,方多病只能悄悄生闷气。

但是今日,李莲花分明已经将自己作为爱侣介绍给师娘了呀,还说他们喝了合卺酒,那就该洞房了呀。

李莲花自己都觉得太急切了,他几乎不能再给方多病把话说完的时间,那天下无双的婆娑步用在这里可谓斯文扫地,但情之所至,又怎能忍耐,况且,这可是洞房花烛,谁能等呢?

方多病翌日非要送李莲花上山。明明上眼皮打下眼皮,一身酸痛,双腿发软,却强撑着要走前面,还一个劲儿让李莲花快点儿。

“真是不听话啊。”本来是顾着他脸皮薄,他却非要上赶着让师娘瞧见,那就怪不得李莲花了。

一抬手将人打横抱起来。

“诶?你干什么啊?”方多病先是一惊,然后浑身不自在,“放我下来。”

“别闹。”李莲花将人往怀里再拢了拢,“山陡路滑,我又是个弱不禁风的病人,若不小心把你摔了,可别怨我啊。”

“你…”什么弱不禁风的病人,亏你说的出口!

方多病昨晚骨头都被拆了一遍,根本没力气再打架,气得想咬人,恰好又看见李莲花手背上被自己咬出来的牙印儿,脸上蹭一下就红了。

想到昨晚自己疼得发颤,咬着嘴唇不发声,李莲花便拿手指将他的唇齿撬开,压着他的脖子低语,“别咬自己,咬我。”

啊啊啊啊啊啊!方多病双眼一闭,开始装死,真是太…这老狐狸怕真是狐狸成精吧!怎么这么会勾人呢?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

“唉。”

虽然打定主意要装死,听见李莲花叹气,方多病还是忍不住抬头看。

“要不我们先回去,反正师娘一直在山上清修,跑不了的…”

“胡说!”方多病咬牙,“你敢回去试试?这次好不容易得到朱雀卵的秘籍,能解你身上的碧茶之毒,可不能再耽误,免得夜长梦多。”

李莲花本就是逗他,低头亲了亲小朋友的额头,才把人放下来,笑道,“好了,你现在这样进去,师娘可什么都明白了,我是无所谓的,就怕有些大少爷啊,又要找地方把脸埋起来,掩耳盗铃了。”

方多病满脸通红,小声道,“那我不进去,半个月后我再来接你。”

“嗯。”李莲花点头,转身走进院中。

他不需要回头,因为他知道,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分离,之后,他们要一直在一起,长命百岁。


(是的,我拉灯了,你们想写洞房花烛的,请各显神通吧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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